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完全證實他並不認識我,我才大起膽子,仔細打量他。距離是這麼近,只有一張小桌寬,不再是在家時的150米,他的面容是這麼清晰,連嘴角旁的一顆小痣都看得清清楚楚。——聽老人說,嘴角長痣的人,一輩子吃喝不愁。是的,他是這麼勢利,爹媽給了他臉蛋和身體資本,他年輕時候用之從女人口袋裡掙大錢,留著下半輩子花,怎麼會發愁吃喝呢……
“生快樂!”他熱情地說,聲音好聽得就像
天黃鶯的第一聲啼鳴。
他明朗的笑容起碼是可的,沒有想象中
女般的無
媚態。我這才意識到,他,就是艾琳送給我的生
禮物!艾琳這個
婦,怎麼就瞧得出來我覬覦他了呢?我覺得自己一直掩飾得很好呀!
艾琳既然說出了德廣的不忠,並且她敢用人格作擔保,說明證據完全確鑿了!——我不用花費時間力去找證據了!艾琳是我多年的朋友,似乎比我更瞭解德廣。
我的臉皮像是被當場撕了下來,至少我在艾琳面前一點尊嚴也沒有了。如果艾琳是隻小動物,我會撲殺她,從而滅掉德廣不忠的證據。還有……還有那個跟德廣有過體
往的女人,我在她面前也尊嚴喪盡了!男人最害怕的,就是女人給他們戴綠帽子。但是,他們從來不考慮,他們的老婆知道他們搭上別的女人後,會跟他們同樣心痛!——我氣極了,身體不自覺地哆嗦起來。
小白關切地說:“你冷嗎?要不要把冷氣關小點?”
我沒有理會他,不顧一切地衝出去,撲到隔壁的包廂敲門。小白平靜地跟在我後面,如影隨形,不說話,也不阻攔。
門不是艾琳開的,而是一個跟小白漂亮得不相上下的男孩開的。
艾琳坐在坐墊上,手裡端著琥珀的酒,斜眼看著我說:“早知道你反應這麼強烈,我真不會告訴你真相!也不會帶你來!真是不開竅,有人帶你玩兒,你都不會玩兒。”
“你告訴我那女人是誰?不然我一分鐘也活不下去!我保證不去找她算帳!”我幾乎是在吼叫。
她沉默了一會兒,緩緩地說:“咱們大院的,她老公是德廣研究所的上司。”
我費力整理混的思維。德廣研究所的上司?一個所長,還有兩個副所長,他們的老婆都其貌不揚,並且年紀都比德廣大,怎麼可能?兩個副所長的老婆都當
了,兩張臉像發黴的破抹布。所長老婆相比兩個祖母級的女人,還算年輕,並且喜
打扮。——喜
打扮的女人有顆不安分的心,這已經是人人皆知的古訓了。難道那個偷了我丈夫的女人,就是所長老婆嗎!不!太不可思議了,我一點兒也不願意相信。就在昨天,那個女人還在跟我聊天,說她的頭髮該再補些顏
了,問我什麼顏
最適合她……
艾琳說:“別想了,看開點算了。德廣是個聰明人!如果他不跟上司的老婆有一腿,上司老婆不給上司吹枕頭風,研究所人才濟濟,怎麼輪得上他出國?他這一出國,以後經濟上肯定上個臺階,掙的錢,還不是花在你們母子身上……”
“難道是所長老婆?那個每星期買一套新衣服的老女人?她那張臉,是雀斑,德廣眼光很高的,怎麼能看得上她……”
“哼哼,咱們買水果,都買啥樣的?長得光鮮水滑的往往不好吃。”艾琳笑道,“同理,漂亮女人往往不好用。為什麼?自持漂亮,本不屑於討好男人。那些不漂亮的女人呢?知道臉蛋身材不足以
引男人,只好走旁門左道,玩些花樣,玩得男人心葉子都顫顫的,特別是在
上……”
“不可能!即便德廣跟她發生關係,也是為了別的什麼,過程肯定很噁心!”
“錯!我敢保證那女人比你在上有味道!”艾琳篤定地說,“你看你,會什麼花樣?會什麼招式?剛才我說你可以在這包廂裡放開嗓子叫,你還會臉紅……”
8
艾琳的這番話,把我得越發羞憤難當。我幾乎瘋狂了,對她喊道:“你有證據嗎?德廣跟所長老婆睡覺的證據!”
艾琳痛心地看了我好一會兒,才說:“若茵!你要是痴不悟,去找所長老婆算賬,我立即收回我的話。如果這事捅出去,所長老婆會怎麼樣我不敢說,起碼德廣會被立即從美國召回來,前途毀於一旦!你可想清楚了!”
“你都不能忍受你丈夫跟別的女人發生關係,憑什麼要我忍受!”我氣憤地說。
“我丈夫跟你丈夫質不一樣。你丈夫是個事業心強、對家庭負責的人。我丈夫是個花花腸子,處處想投機鑽營,最後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的。”
“對家庭負責?對家庭負責他還會找外面的女人?”
“說你腦子裡少弦,真不假。你去調查調查,全國有幾個男人一輩子只跟一個女人發生過關係?再說,你是個絕對需要家庭的女人,他不跟你離婚,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!”
我低著頭,一籌莫展,恨不得一頭撞到牆上。
很快,艾琳又說:“你要是恨的話,不應該恨那女人,應該恨你丈夫。你丈夫要是寧死不從,人家強迫也強迫不來不是?上回我把我老公捉在
,一指頭也沒動那女的,抓住個掃把,把那匹
狼打了個半死……”
我還沒開始具體恨誰。不管德廣和所長老婆誰先勾引誰,關鍵是他們合謀背叛了我。他們變成了紮在我心頭的兩把刀。
我機械地走回我的包廂,小白跟在我後面。
突如其來的這一切,使我忘記了該怎麼與面前的可人兒往。我虛
一般,趴在矮桌上
淚,頭髮
了,掉下來幾縷。三十歲的女人,本是該非常忌諱在男人面前哭的。十八二十的姑娘,哭起來是一枝梨花
帶雨。三十歲的女人,臉上
心塗抹的脂粉,經不起淚水沖刷,準變成個花南瓜。如果不小心,指不定連假睫
都沖掉呢。
這是我三十歲的生,就是在這樣一個特殊的
子裡,我對婚姻的篤信徹底崩潰了!崩潰的
覺像天塌了一樣,我被
得窒息難耐。
一隻手在我頭上輕緩地滑過,幫我把掉下來的幾縷頭髮攏好。我條件反地抬起臉來,“生
禮物”關切地望著我,眼中盛
了同情和安
。他把紅酒打開,倒
了兩隻高腳杯。
他端起一杯遞給我,非常自然地攬住我的肩膀。女人受傷時被男人攬著的覺是舒適的,無論他的年齡是多少,無論他的身份如何,只要不是討厭的男人。但是,我很怕跟他的身體接觸,忙掙
出來。
“看開點兒,沒什麼大不了,喝點酒就好了。”他關切地說。
我搖搖頭,沒有說話。
他只好把酒杯放下,寬我道:“你還沒在情
上真正獨立,太依賴男人了。一旦被男人傷害,很難抵禦。”
如果是在今夜之前,我可能理解不透這句話的含義。可現在,我明白了。——這是尖銳而痛楚的真理,他這麼年輕,已經明白了。然而,情獨立是什麼?是對誰都留一手嗎?是對任何男人都刀
不入嗎?
我仔細審視他。他確實是男人中的“尤物”,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藝術品。他的美包含著一部分女的柔,黑李逵絕不適合做這行,硬漢高倉健也不適合。他的
被貼身衣
包裹得真相畢
,優美的線條依附在他的
部、
部和
部。美貌和
是幹他們這行的資本。
9
小白絕美的面孔在我的淚光中漸漸虛化。今晚,如果艾琳不暴出德廣的不忠,男當前,躍躍
試的心態之下,心裡貓抓樣的
著,我很可能會做出將來後悔的事。
但是,現在,我一點尋作樂的心思也沒有了。望著他,一種突如其來的荒唐
襲擊了我:他是誰?我又是誰?今夜我為什麼與他在這裡見面?為什麼要在他面前暴
自己?他不過是一個為錢出賣
體的大男孩,在他面前,我又有多少安全
?從他身上,我又能得到什麼……
這麼想著,我突兀地站起來,對他說:“對不起,我得走了。”
他的眼神裡明顯地出不甘,卻沒有立即挽留我。
他怪異的神情一下子提醒了我,我忙打開皮包道:“不好意思,多少才夠今晚的消費?”
他有些窘,但很快就變得自然起來:“艾琳姐姐常來,她已經付過錢了。”
聽他說出艾琳的名字,我又一次到了針刺般的疼痛。——艾琳可能“用”過他了,不然怎麼可能讓給我呢?一種潛意識的骯髒
侵襲了我,好在我還沒有與艾琳共用他。我下意識地甩了甩頭髮,套上鞋子,頭也不回地往外走。
走到門口時,他突然叫住了我:“姐姐,等等,我送你一樣東西。”
他可能在對我玩花樣,以便抓住我這個潛在顧客,下次再來給他送錢。
“算了吧,這段時間我沒心思再來這裡了。”我不客氣地說。
“我知道你的苦!剛才我不一直在場嗎?只是想送給你一樣東西。”他並不輕易放棄。
“那,我明白告訴你,我不會因為這件東西第二次找你,你不嫌吃虧?”
“已經買了,為你買的,不到你手上,留著也沒什麼意義。”他的神情變得有些黯淡。
接著,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紫紅的首飾盒遞給我。我接過來,剛要打開,他的手便及時地按在我手上,制止了我。我趕快避開他的手,我把他的一切舉動都看作是為了讓我下次在他身上花錢投下的
餌。幹他這一行的,除了為錢,還能為什麼?如果他對每個老女人都用心,那他得長多少顆心才夠用?我不相信自己有那麼大魅力,只一次
道,就能讓他另眼相看。
“姐姐,回去再看吧,我想你會喜的。”他的聲音變得怯怯的。
“還要我為它付錢嗎?”我冷淡地問。
他的目光地從我臉上轉移開,迴避了我的問話。
之後,他為我拉開式拉門,微笑著說:“姐姐,我送你出去吧。”
我把首飾盒裝進皮包裡,隨著小白走出了“豪門影”的大門。
門口有位肥胖的闊太太爛醉如泥,被另一位“小白”攙扶著,任地哭訴:“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!我那男人就是蛇蠍心腸啊!我生意都做到國外去了,他呢,一點本事
兒沒有,吃我的、花我的不說,還在外面養狐狸
!我憋屈呀……誰能整治整治天底下的花心狼、負心漢呀……”
又一個倒黴的女人,背後又是一個雷同的變心男人!我這才仔細瞧著她,接近50歲了,完全垮了。闊臉像個被皺的大面包,下巴下面耷拉著一層肥油,小肚子高過
脯……不知怎麼搞的,我沒有同情她,竟生出一陣反
。如果我是男人,面對這樣的女人,除了厭惡,也不可能產生任何生理衝動,到外面尋花問柳一點也不希奇。
然而,我自己呢?也被丈夫背叛了,心裡的痛跟她的不差分毫吧?不管怎麼說,德廣對我的情已經過去了,熱戀中的人不可能在身體上背叛
人。——
情的短暫與婚姻的漫長,真是一對不可調和的矛盾。
一輛黑奔馳緩緩地駛到闊太太身後,停了下來,年輕司機的漂亮絲毫不亞於小白們。看樣子這老太婆比起她丈夫,也不算是吃素的。司機下得車來,攙住闊太太的另一條胳膊。被兩個年輕俊美的男人攙扶著,闊太太越發撒潑起來,死墜著不肯上車去,嘴裡還是不乾不淨地罵個不住,引來不少看希奇的路人。
很快,酒吧裡出來一個年輕男人,像是個管事兒的。他往闊太太面前一站,面帶笑容、卻不客氣地說,“秋姐,您在店門口這麼做不好,明白?”
闊太太聽罷,很快收斂下來。
年輕男人禮貌地為闊太太拉開車門,闊太太乖乖地上車,被拉走了。
場面頓時安靜下來,我的“生禮物”準備攔出租車。我跟著他,慢慢走到路邊。
忽然,那個管事兒的年輕男人出現在我身旁,陪笑道,“能賞臉讓我送送你嗎?我可以玩命飆車,以每小時八十公里的速度把你送到家!”
我嚇了一跳,皺著眉頭斜了他一眼,心裡說,每小時八十公里就算高了?老大!
“你不想馬上回家的話,可以坐我那沒閘的摩托車兜兜風……”他的笑意更濃了,鍥而不捨。
10
我這才轉過臉,在花裡胡哨的霓虹燈下費力打量他。上身一件黑T恤,下身是寬腳牛仔
。頭髮波
卷,中長,染了幾縷灰黃
。臉龐瘦長,五官尚算清秀,卻談不上出
,皮膚微微有些暗。說他長得有一點點兒像我的偶像周星馳,還真是把他抬舉到天上去了。難怪他追女人要出怪招兒了!沒辦法呀,就像長相平庸的歌星,造型作風總是追求怪異、百變一樣。看看人家小白,遠在150米以外就能把女人電暈,自然條件是爹媽給的,不可抗拒呀!
這個人腦子可能有點兒病,或者說缺乏社會經驗。看年齡也老大不小了,二十七、八歲總是有的。如果我只有十六歲,可能會一下子
上這種表白方式。而現在,我是個半老徐娘,很清楚自己的斤兩。
我沒有搭理他,一輛出租車停在面前,就跳了上去。我只想立即擺這個名叫“豪門
影”的齷齪所在,擺
可悲的“生
禮物”小白,同時也擺
這個神經兮兮的年輕男人。
出租車剛剛啟動,年輕男人竟在後面高聲喊道:“二手女人!我在這兒等著你的呀,別忘了——”
很快,他的聲音就被出租車甩在後面,聽不見了。——“二手女人”!這個稱呼讓我起了一身皮疙瘩。繼而,又細細品味,不由得笑了出來。這種無厘頭男人,
本不是我中意的類型,明天就會忘個乾淨。我喜
的是梁朝偉式的男人,長相俊美,作風正派,為人厚道,
情深沉……最近,我忽然又喜
上了早已背氣的費玉清。費玉清的脖子一直沒老,他淡淡地笑著唱《一剪梅》時,我常會心血來
,想在他那光潔的脖子上吻上一吻。
不過,這個無厘頭男人的低俗和厚臉皮是我從沒遇到過的,年輕時也沒遇到過。他像個怪物,讓我避之不及。他說話的風格就是個街頭小丑,我斷定他是個沒正經的男人,一個混混,更談不上什麼情信譽度。他喜
信口開河,喜
妄想,基本上可以歸為心理不健康的一類……
回到研究所家屬樓大院裡,雖然四周黑黢黢的,幾乎沒有行人,我還是覺像被當眾拔光了衣服,懼怕碰上所長老婆、所長、所長兒女……已經是夜裡11點鐘了,怎麼可能碰上他們呢?如果就這麼怕下去,我還能在這個院子裡住下去嗎?
踏進家門,我的身體似乎被灌了鉛,陡然沉重起來。家的威力,像一陣颶風,捲走了小白,還有那個年輕男人,捲走了剛剛發生的一切,就像捲走了一場幻夢,一座海市蜃樓。
我焦躁地來回走動。臺上的搖椅、客廳裡的音響、書房裡的電腦、廚房裡的鍋碗瓢盆、洗手間的瓶瓶罐罐、臥室裡的
和衣櫃……這些異常
悉的物件,我好像忽然不認識了。苦心經營多年的家,難道就這麼一朝破碎了嗎?
看見梳妝檯上擺放著的德廣的照片,我下意識地衝上去,“啪”地蓋了下去。——面對他,我有些怯懦了,因為剛才與一個身份特殊的男人有過往,雖然什麼也沒有發生,但我已經在思想上越軌了!
曾經看見過一個小調查,本婦女在與丈夫過
生活時,大約有80%以上把丈夫幻想成明星偶像、或者舊情人之類,才能達到高
。——丈夫身體越軌,
子思想越軌,如果可以判罪,到底誰該受更嚴重的懲罰?
過了好一會兒,我才又小心翼翼地把照片翻開。德廣站在一棵開著白碎花的樹下,笑得很甜。那是長在美國的會開花的樹,我在國內曾走過很多地方,從沒見到過那麼奇怪的樹。德廣那兩隻調皮的虎牙,暴
出聰明和狡黠。他是經濟學碩士,在研究所做得不算特別出
,卻深得所長的賞識。——也許真的應了艾琳的話,德廣跟所長老婆有一腿……
又一次想起所長老婆,我對德廣的恨又火山一樣發了。別說巴掌,就是刀
也不足以
我心頭之憤。我恨不得立即抓住他,將他千刀萬剮,或者跟他同歸於盡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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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我現在就找到所長家,把艾琳說的話告訴所長,相信所長肯定會查個水落石出,休了那個給他製造綠帽子的臭老婆。可是,如果這麼做,正如艾琳所說,德廣的前途也將毀於一旦!
——可悲呀可悲,我不是個潑婦,我甚至畏懼事情鬧大之後無法收場!我大學中文系畢業後,就結了婚,在一家外資企業做過短期文職工作,生兒子之後就沒再工作了。一旦鬧到離婚的地步,我30歲了,過慣了衣食無憂的生活,再粉墨登場,與社會上的年輕女孩打拼,還怎麼可能拼得贏呢!我甚至連出頭面的勇氣都沒有了。
格決定命運,我只能做個可憐的怨婦!怨婦是男人的不忠造就的,我明知這是個怨婦時代,卻無力迴天!
我又想起艾琳在“豪門影”酒吧裡說的話——你要是恨的話,不應該恨那女人,應該恨你丈夫。你丈夫要是寧死不從,人家強迫也強迫不來……
是呀,我必須先跟德廣對質!一個背叛子的丈夫,還算是直立的“人”嗎?是動物,是畜牲!背叛丈夫的女人被稱為“
婦”、“破鞋”,而背叛
子的男人怎麼就沒有被冠以侮辱
的稱謂?有一些新生詞彙,什麼“泡妞”、“上女人”,都是男人發明出來侮辱女
的。男權社會里,女
是不可能跟男人講“平等”二字的,單是衡量“貞
”這一樣,就有雙重標準!
我抓起電話,只覺得手在顫抖,渾身都在顫抖。費力地撥下德廣在美國的號碼,德廣一聽是我,也不問什麼事,就責備地說:“怎麼這時候打電話?你那裡半夜三更了吧?現在美國是白天,我在工作呢。我不是告訴過你?美國的工作不像國內那麼輕鬆,喝茶看報,電話聊天……”
“我有要緊事——”我實在憋悶極了,大吼了一聲。
“兒子的事?”他有些緊張。
“我的事!不,你的事!”
“給我發mail吧,或者我空下來再打給你。”他說罷,沒等我反應,就“啪”地掛斷了電話。
話筒急促的“嘟嘟”聲刺得我耳膜生疼,我沮喪地摔下聽筒,怔怔地坐在客廳裡。
完了,火熱的情在兒子出生之後就結束了,身體之間的花樣也隨著懷孕玩到了盡頭。孩子出生之後,身體的
往明顯疏淡了。孩子兩三歲時,每月三四次。孩子四五歲時,每月一兩次。他出國之前一段時間,有過兩月無事的記錄。有次兩個人看電視,有親熱鏡頭,他好不容易衝動了,偏碰上我來例假。——自打懷孕,他就開始遺忘我的經期,直到現在也沒記住。
婚姻還剩下什麼?一張紙而已!而夫在彼此面前
別不詳!他賺錢給我吃飯穿衣,我幫他管家帶孩子……有次我對他說,我一點
望也沒有,會不會提前進入更年期了?他笑道,如果把我換成一個英俊小夥子,你會立即變得如狼似虎。——此時此刻,我才恍然明白,對於婚姻、男女,他比我看得透,比我悟得早。所以他先行一步,揹著我出去找快樂了!
我沒有給他發電子郵件,我的腦子很,起碼現在一個字也敲不出。再說,對質應該是
舌箭式的,或者當面拼個你死我活。距離實在太遙遠,連對他的恨也顯得鞭長莫及。
我鼓起勇氣,來到了兒子的房間,拿起書桌上的小像框。照片上,他騎著一輛腳踏車,得意地衝著我笑。他真稚的笑強烈地染著我,我本能地對他牽了牽嘴角,卻沒有笑出來。捧起照片,我陡然間徹底崩潰了。把照片捂在
前,我淚如雨下,撲倒在他的小
上失聲痛哭。在這個世界上,靠得住的只有血緣關係!兒子揪著我的心,我強烈地意識到,我沒有權利一走了之,撇下他不管。對於一個孩子來說,沒有媽媽還是沒有爸爸,一生的幸福都是殘缺的。
12
卸了濃厚的彩妝,洗了熱水澡,躺在上時,午夜已過。
眼睛閉上了,卻本睡不著,只有在
上輾轉反側。大約半個小時之後,“豪門
影”裡出賣
體的男孩小白打響了我
頭的電話。
我一下子坐了起來,驚訝地問他:“怎麼知道了我的電話號碼?”
他說:“艾琳姐姐告訴我的。”
“艾琳還告訴你什麼了?”我警覺地問。
“沒別的了。”
我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。我很害怕他知道我就住在他對面,不然從此以後連廚房也不敢進了。
接著,他富有表演意味地柔聲說:“我送你的禮物喜嗎?”
我有些尷尬,還沒來得及看他送我的是什麼。
他又說:“現在打開看看吧?”
於是,我一手握著聽筒,一手打開頭的皮包,拿出首飾盒,打開。裡面躺著的竟然是一隻紫玉雕成的蝴蝶,頭飾。玉滑滑的,涼涼的,很舒服,我想起了在“豪門
影”裡發生的事,很煩躁,敷衍地說,“
好的,謝謝你。”
“你喜就好。”
一陣尷尬的沉默過後,他又輕柔地說道:“你躺下吧,躺下跟我慢慢說,舒服點兒。”
我忽然就有點緊張,忙問,“你怎麼知道我已經睡了?”
“別怕,我猜的。”他的聲音立即變成了耳語,得可怕:“給你老公打電話了吧?他怎麼說?有沒有承認?”
“你關心他嗎?”
“不,他跟我沒關係,我關心的是你。”
“你為什麼關心我?我有什麼值得你關心?”
“我的心被你勾走了,你漂亮,真實,善良……”
我忙打斷他:“別說下去了,我不是富婆,沒錢給你,也不會再跟你第二次見面了,別費了你的時間!”
“姐姐,從今以後不提錢好嗎?鴨也希望跟喜的女人
心!”他幽幽地說。
聽他自己說自己是鴨,我的惻隱之心被勾起,忙說,“別這樣說自己,我聽著心裡不好受。”
“開始做這行時,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委屈的人,豬狗不如,現在已經麻木了……姐姐,今晚你比我委屈,我知道你想哭,就對著話筒哭幾聲吧,我聽著……”
他的話還沒說完,我就真的淚面。我知道自己不該對著個鴨哭,沒有意義。俗話說,婊子無情,鴨子無義。別看他嘴上說得好聽,歸
結底還是想從我身上挖錢。可是,我卻控制不住了,他的聲音太柔軟,在我耳邊像天籟一樣環繞。
等我哭夠了,他又說:“姐姐,現在要是我在你身邊,會抱抱你,把你的淚吻幹。”
我聽罷,嚇得渾身發抖,忙說,“不——我和你什麼也不可能發生!”
“好,我現在只想得你一句真話,你討厭跟我說話嗎?想要我現在就掛斷電話嗎?”
我沒有吱聲,我不敢回答。
“不討厭跟我說話吧?不捨得掛斷電話吧?姐姐,你太苦了,需要安。我現在去吧?抱著你睡。我保證不會侵犯你,就是看著你睡上一夜……”
“別胡說了!我還沒有離婚,怎麼可能做這種事?他背叛了我,我再背叛他,這婚姻還有一點神聖的味道嗎?”
“姐姐,你老公跟別的女人尋作樂時,為你想過這麼多嗎?相信我,只是去陪陪你,不會叫你背叛你老公、背叛婚姻的!”
聽罷他的這番話,我忽然到室內的空氣異常稀薄。窗簾關著,可窗戶是開著的,可見這種窒息
來自於我的體內。
“你需要嗎?我最後一次問你!你連句真話也不敢說嗎?”他窮追不捨。
再不放下電話,我整個人就要崩潰了!如果我讓他來,或者見他去,被人看見,傳到了德廣的耳朵裡……不!雖然他背叛了我,我卻不能輕易報復他!我不是不敢,不是不想,而是不忍!婚姻已經持續了七年,我和他有個六歲的兒子,如果我也像他那樣不負責任,這個家很快就瓦解了!
13
連一聲“再見”也沒說,我就猶猶豫豫地掛斷了電話。我害怕再說下去會失態,會把持不住,會對著話筒呻起來……我會的,我不想說謊,我一定會的!在這樣被疼痛撕裂的夜裡,電話的那端是一個如此可人的“尤物”!——再說,德廣出國這半年來,家裡連一隻雄蒼蠅也沒飛進來過。而我是個女人,是個有生理及心理需要的女人呀!
接著,我就開始等,等他再把電話撥回來。但是,半個小時過去了,他也沒再撥回來。他可能生氣了,或者被刺了。他是個身份卑
的男人,而身份卑
的人大多是
易傷的。
我關掉頭燈,走到臥室的後窗邊,小心翼翼掀開窗簾一角,向小白的住處偷窺。哦!他原來是在家裡給我打電話!屋裡亮著燈。
我在心急如焚地等待他的出現。果然,沒過多久,小白從臥室走了出來,進了廚房,就在水槽邊開始洗漱。——今晚我這個“客人”提前離場了,艾琳已經先付了錢,他也用不著再在“豪門影”裡耽擱,可以回來睡個囫圇覺了。
150米,距離是這麼近。正是夜深人靜,我只需小聲喊上一句“小白”,他保準會對我轉過臉來。可是,我不但不敢,反而希望能在他眼前遁形,希望他永遠不知道我就住在他對面。
幾分鐘後,他洗好了,關了燈,轉身走進臥室。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,我心頭升起一陣不可名狀的悵惘。——上漂亮
女的男人總是被認為是愚蠢的,而現在我理解他們了。平心而論,見過小白的女人,100箇中有100個會喜
他,100箇中起碼有10個會
上他。
我就這麼站在窗口,大約半個小時之後,他屋裡的燈才滅了。我這才發現腿腳已經站得痠麻,一路趔趄著捱到了邊。
這一夜,我是握著紫玉蝴蝶睡著的。
第二天上午,德廣的電話把我吵醒了。
他有點不耐煩地說:“還沒睡醒?可見你睡得有多晚了!好,現在我閒了,有什麼事慢慢說吧!”
他說的這些話,跟小白昨晚電話裡說的話,簡直是天壤之別。我與德廣,也曾經是為情而結婚,也曾經是以彼此為生命過的呀。可是,為什麼七年婚姻,竟能把一對恩
夫
磨得毫無
覺。難怪他們這麼說:摸著小姐的手,渾身直髮抖;摸著情人的手,一股暖
上心頭;摸著老婆的手,就像左手摸右手,一點兒
覺也沒有。婚姻是社會穩定的細胞,婚姻也真是扼殺
情的墳墓嗎?
我的聲音一出,竟然比他的還要冷漠:“你跟所長老婆睡過覺?”
他停頓了好一會兒,才動地問:“胡說什麼?誰告訴你的?”
“你跟她睡過沒?”
“沒有!”
“我要是找到人證呢?”
“找誰?你的死艾琳?她敢出來作證嗎?她在
上抓住我和所長老婆了?還是拿到什麼物證了?搞笑!”
果然不出所料,他是死不承認的。艾琳本身並不想讓我跟他對質、離婚,當然也不可能站出來作證。再說,艾琳絕對不可能經歷他和所長老婆睡覺的現場,也不會拿到什麼物證,肯定也是道聽途說……這件事,我怎麼可能問出結果呢?我陷入了極度的憤恨和憋悶之中。
德廣的口氣緩和下來:“若茵,我早就勸過你,不要總是跟艾琳那種女人一塊兒玩。她不是個良家婦女,離了男人三天就渾身冒火。你又不用工作,兒子一週才回來一次,你過得還不舒服嗎?沒事多管管兒子,不要整天疑神疑鬼的。我要不是為了家庭,為了你和兒子,幹嘛要隻身飄海外受苦。你管好兒子,才是對我的最大支持。後院兒起了火,我還怎麼安心在外面工作……”
他在那頭滔滔不絕,我漸漸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,毫無意識地就放下了電話。這才發現,淚已在臉上成了河。
腔裡像灌
了鉛水,沉痛得咽不下,扒不出。